“道生一,一生二,三生万物。”
弗兰克放下《道德经》,桌上的书已经摞到了一米。
外面的高楼漆黑一片,一列列淡白的灯光照着空旷的路面。时不时一辆无人出租车按照既定轨迹飞过,几乎没有声音。
弗兰克摘下水棉眼镜,起来伸了个懒腰,肥胖的身体弄得骨头咯咯作响。拿起浓果咖啡把它放在自热机上,滚烫的液体溅射出水滴又蒸发掉,声音像一场小雨。
珍妮已经很久没来了,见的最后一面她的脸上写满了坚决,晚上检查了一下,那本笔记果然不在了。
拿起热好的咖啡,走到无痕窗前,看着面前的夜景,窗前的倒影喝了一口,思绪淡回从前。
自己做这个工作,也有十多年了吧,回想起图书馆这些年的变化,心中好像没有什么感慨,
“德托,你说,这些书存在的意义是什么。”
“又看什么书了,找我问问题。”这个小老头靠在椅子上,抽着上个世纪的嚼烟,目光还在书上。弗兰克看了下,好嘛,卢梭全集,这都古世纪的书了,上次见他还看着上古世纪的《道德经》。
“书从哪拿的?”弗兰克忍不住问,书看着这么新,几乎没有发黄。
“华夏的大学送来的,你来的时候没赶上那次,现在看起来,恐怕全世界只有这里存放纸质书库了。”
德托说这话似乎有点感伤?但脸上还是怡然自得,干枯的手指摩挲着。
华夏?唉,文言文实在读不懂,自己的中文还没那么好。
“好吧,好吧。”
他靠在桌子上,看着周围的老头子小心翻阅着书。他们中不乏协会教授,古学家等,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聚在这里,手里的书仿佛绝世珍宝一般,眼中流转着一丝怀忆。
这里的气氛让弗兰克有些不适,他不是喜欢热闹的人,清静的图书馆他也待熟了,但书页的翻起的声音第一次让他觉得有点陌生。
这是独属老人们的时光,目光闪烁着年轻时的精气神,在过时的横线本上写下苍劲的字。
这是独属上世纪的时光,从看书的年轻人,到翻阅的老人,时间只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衰老的痕迹。
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和他们融为了一体,这里没有一点电子科技的气味,阳光独眷着这里,弗兰克似乎看到一群年轻人心怀大志,憧憬未来,大干一场的影子。
他们确实成功了,新世界的船载着他们向更远大的方向前进,却在冥冥中将他们奋斗的年代缩进了史书里,他们也将在某个日子里细胞分解,化为一滩骨粉。
回忆随着阳光充盈进馆里,戛然而止。
太阳还没升起来,只有弗兰克还在失神。空旷的城市不再有什么热闹,再也没有什么老学究来这翻阅什么过时的古书。
而他,将会留在这,像德托老头,老顽固般守着这旧时代的产物,一辈子在这,活在过去,临死前找到继承人,不托付遗嘱,只是看最后一眼安心,便霭霭闭上眼,随往哲人的世界,文艺复兴的殿堂。